文/刘十九
01早上八点半，我提着早餐进入自己的顾问间。进门发现里面坐着四个人，看样子等了我有一会了。我快速把早餐放在包里，变脸似的换上职业笑容，热情招呼。热情有些突兀，因为这四位客人的脸上写满了官司。其中两位我是认识的。脸上有泪痕和创伤的，是我的老顾客那佳。一脸不安的，是他的男朋友武成鹏。那佳旁边的男士穿着职业装,看胸牌上的LOGO，应该是她请来的律师。而武成鹏旁边的女人，气场最强大，剑拔弩张，盛气凌人。作为医美顾问，我们惯会识人观心。就这么扫了一眼，我就猜了个大概：这女人是武成鹏的妻子，而那佳，被小三了。先开口的是武成鹏妻子，大嗓门地指使我：“你，给看看她这鼻子！那么矫情，碰一下都不行了？武成鹏你真是瞎了眼了，人家找小三都是找个好看的，你看看她那脸上，有哪一处是原装的？”我仔细观察了那佳的情况后告诉那位大嗓门女士：“初步分析，是鼻部受到了撞击。那佳女士刚做完鼻整形两个月，鼻部纤维组织还没有恢复好，目前看来，鼻中隔受损，假体异位。”大嗓门一听事情不小，就冲我来了：“你就这么瞅一眼就给下结论了？这狐狸精是你老顾客，你们是提前串通好了讹我的吧？我告诉你，我卫生局有人，你要是给我耍手段，别说你饭碗不保，医院马上关门你信不信？”她的话像机关枪一样密，本来就没睡好没吃早饭的我，心里也有了火气，但我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，然后冷静地说：“是您刚才问到我了，我这边才做一个初步的评估，具体情况我们还需要请院长诊断。”那佳旁边的律师这时才开口，礼貌地问我：“稍后可不可以给我一份那女士两月前的手术证明，和院长诊断结果的证明。”我回答当然可以。心里已经猜到，那佳鼻子受伤，八成是大嗓门打的。正妻打小三，当然下死手。大嗓门在眼珠子乱转权衡利弊，最终不耐烦地问我：“你就说需要多少钱吧？”律师抢在我前面说：“这恐怕不只是钱的问题，如果伤情严重，我当事人有权利追究您的刑事责任。”武成鹏一听，猛地抬头，这是我进门后他第一次与那佳对视，眼神里全是哀求：“花多少钱都行，看在咱们两年多感情的份上，私了行吗？都是我的错，这点事谈不上刑事责任。”那佳面无表情：“别再恶心我了行吗？”我分明看到她眼里有泪光。利益面前，人家两口子抱成一团，她是个被敌对的小三。我息事宁人地提议：“这样吧，我先带那佳女士去见院长，给出一个诊断结果，具体费用需要看后续需要怎样的修复治疗。”我带着那佳往外走，出门时，我轻轻地在她肩上握了一把。02我和那佳的交情，是从她没做鼻整形之前真正建立的。在此之前，她已经在我这里做过了眼整形，几个月后开始跟我咨询鼻整形事项。医院有一场关于鼻整形的沙龙会。其实就是搞个噱头，把所有对鼻整形有意向的顾客邀约来，通过沙龙会的形式争取成单。那场沙龙会的主题也是老生常谈，大概类似讨论女性独立。主持人是鼻假体厂商请来的，南方人，可能是不太了解我们这座北方城市里人们对会销的接受度，氛围带动不起来。及至主持人提议请顾客上台分享自己的故事时，鸦雀无声，场面一度十分尴尬。院长在一边对我们几个顾问拉长了脸，会后肯定要批评我们，为什么不提前对自己邀约来的顾客调动情绪。坐在角落里的那佳这时冲上了台，对我来说，这简直是救场如救火的壮举。这个姑娘也是挺有个性的，站在台上不说话，先亮出了自己的一串钥匙：“我今年28岁，对于在座的姐姐们来说，可能我是个职场新人。这串钥匙，一个是我在江北新买的房子的，不到一百平，全款；另一个是我新买的一辆甲壳虫，也是全款。说这些不是为了跟大家炫富。但我确实骄傲，我工作不足五年，这串钥匙是我凭个人努力打拼的成果。”接下来那佳讲述了自己毕业后如何成长，如何从一个小策划开始创业，做工作室，开传媒公司，最终又回归到女性独立的主题上。台上的她闪着自信的光芒，即兴地侃侃而谈，全是大白话，却形成一番慷慨的演讲。很多埋头看手机、吃甜点的顾客都被她吸引，随着她的讲述频频点头。我邀来的顾客这么给力带气氛，院长会后当着所有人把我好一顿夸。我把那佳请到我的顾问间里，真心实意地感谢了一番。也是在那时，我们才熟悉起来。一聊天才发现，我们同龄，来自同一个地级市，她就读的高中在我高中的隔壁。再一聊，彼此的同学都是熟人。共同的成长轨迹和同在一个陌生城市的经历让我们一见如故，我也真心喜欢这个飒爽、向上的姑娘。那佳是那种敢想敢干，有了明确目标就为之奋斗的性格，她应该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，从小各方面都优秀得毫不费力。除了长相。她原来是个肿眼泡的小眼睛，在我这里做祛脂的双眼皮已经两年多了，如今美目传神，我几乎想不起她从前小眼睛的样子。她却为此对我充满感激和信任，才会在沙龙会上，为了给我争光而冲上台。从那以后我们成了朋友，毕竟在陌生的城市里，来自家乡的故人着实难得。我们几乎每天